消耗生命是个很抽象的概念，但帝国皇家魔法师协会仍然找出了将其量化的方法。
所谓的消耗生命力，即是消耗人类体内的纯魔力。
纯魔力无法存在也不存在于自然界之中，它无法与特性鲜明的元素魔力共存，不管与哪一种元素魔力相遇都会被迅速同化，最后转化为诸如水元素或火元素魔力。
由于没有自然实例，所以在200多年之前，人们还普遍认为这种纯魔力实际上是“神魔力”，是只有女神方才可以赋予的神之力。但随着人体解剖学与魔法技术的精进，魔法师们在人类体内发现了纯魔力，并确认了纯魔力与其说是神之魔力，倒更像是“生命之源”。
纯魔力就像是水、空气和食物之于人类一般重要，它存在于人类每个身体部位与器官之中，像是血液一样维持着这些部分的机能。
一个人天生所拥有的纯魔力上限是一定的，不受后天影响。并且由于纯魔力无法在消耗之后自动补充，所以普通人所拥有的纯魔力会随着人体活动而逐渐减少，并最终达到一个无法再维持身体机能的阈值。
这个纯魔力削减的过程被称之为“衰老”，而这个可怖的阈值则被称之为“死亡”。
在有了纯魔力作为量化单位之后，发生在凯特修女身上的事情便很容易理解了：由于无法从教会获得来自女神的纯魔力补充，凯特不得不选择将维持自己身体机能的纯魔力作为燃料来使用神魔法。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凯特修女眼下所“剩下”的纯魔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可是，可是...!”
虽然知道自己一定无法说服这位年迈的老人，但蒂珂修女却仍低着头小声抗议着。
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莫德特也能猜到此刻她的眼中一定满是泪光。
“在女神面前要称呼我为凯特修女...我究竟要说几遍你才能记住？”
凯特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还有些不近人情。
“去里屋把明天要布施的灰麦粥原料准备好，然后自己进祷告室祷告两小时。”
“明白了...凯特修女。”
在低着头向凯特修女行礼之后，蒂珂便小跑着推开了房间深处的小门，消失在了莫德特的视线之中。
“让您见笑了，哈尔根大人。蒂珂修女对修道会的理念理解还不够深，时不时就会这样露出自己不成熟的一面。”
凯特修女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向躺在床铺上的耶露莎伸出了手。
“‘治愈’。”
嗡！
闪亮却不刺眼，温暖却不灼人，宛如柔和的春日朝阳般的光芒充盈了房间。见到这样的光芒，欧诺弥亚与艾瑞涅两位修女就像是祷告般的合掌，向那沐浴在白光中的凯特修女祈祷起来。
不过，那究竟是在向那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女神祈祷，还是在向那正燃烧自己生命的凯特修女祈祷呢。
莫德特所能做的唯有猜测。
“您言重了，修女。”
年轻人嘟哝着。
“蒂珂修女已经足够成熟了，起码比我要好上不少啊。”
神魔法所产生的白色光芒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收敛起来，而在床榻之上，原本还因为疼痛与低烧而不断渗汗的耶露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现在正舒服的熟睡着。
这就是神魔法的力量。
“再次感谢您的帮助，凯特修女。”
向缓步朝自己走来的凯特躬身，莫德特说道。
“救助秩序子民是神职的责任，我还得感谢您为这个小修道会带来了如此之多需要帮助之人。”
或许是因为皱纹的原因，凯特修女的表情镇静且严肃。
但莫德特仍能够感受到隐藏于这幅苍老皮囊之下的真情实意。
“艾瑞涅修女，请你去为蒂珂修女搭把手吧，顺便为祷告室的火炉加上一把火，不过记得要打开通风管道。欧诺弥亚修女，请你去为我和哈尔根大人准备一杯甜叶水吧，我可能要和哈尔根大人说上两句话。”
““是。””
有条不紊的为两位一直站在一旁的修女安排了任务，凯特与莫德特二人各自找了一把椅子，就这样在房间中央的圣台正前方坐了下来。
“请问您有什么事找我呢？”
由于修女不能与外人产生肢体接触，所以无法搀扶老修女的莫德特直到凯特修女坐下之后，自己才坐下。
“莫德特·哈尔根大人，我知道您是位喜欢直接了当方式的人，所以我也不多绕圈子或解释什么了。”
凯特修女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莫德特·里·哈尔根大人，尊敬的古典文学与世界历史双学位学士，凡德尼兰城邦大学院世界历史学学监阁下，您的老师需要您。请问您是否能够返回凡德尼兰城邦，接手凡德尼兰城邦大学院校长之职，并参选城邦行政长官之位呢？”
老修女的话语让莫德特一愣。
“嚯...这可真是难以预料啊，没想到凯特修女您居然清楚我与凡德尼兰大学士之间的关系。”
虽然早就明白能够使用神魔法的神职人员人脉一定不可小觑，但莫德特仍没有料想到凯特修女能对自己的身份清楚到如此地步。
自己是不是该考虑化名了？
“在低地，只要是心有仁慈之人一定都听说过凡德尼兰大学士的名字，而我又恰好在尚未定居此处之前与凡德尼兰大学士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也听说过您的名字。”
凯特修女说道。
“而且，让我真正确认您身份的是不久之前从城邦送到我手里的求助信：您老师的身体状况在近期进一步恶化，现在几乎可以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恐怕再过不久就要前往女神的庭院；而在帝国宪兵与列日公爵爱迪尔亲王的干涉之下，城邦内部已经极为混乱，准备参与城邦行政长官竞选的几人都是王国与帝国的傀儡，大学士的理想后继无人。”
“所以，凡德尼兰大学士的首席总管拉斯特诺夫大人决心请您继承大学士的衣钵。他相信您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威望也有这个资格。”
拉斯特诺夫吗。
听到这个名字，莫德特的脑海之中不由得回想起那位大总管的模样。
作为主要负责照顾老师衣食住行与城邦资源统筹的人，拉斯特诺夫几乎从不干涉城邦的行政事宜，也从不会向自己提出什么“请求”。
【从不要求或恳求，而只是提出建议，这便是服务之人的矜持】——这是他本人对此的说辞。
“看来情况一定变得很严重了吧，不然你一定收不到这封信。”
莫德特看向凯特修女。
“是的，我与凡德尼兰城邦的联系仅限于由拉斯特诺夫阁下所组织的‘城邦外联合会’，这个组织主要的职能是为那些需要帮助之人提供发声的平台，一般不会涉及凡德尼兰城邦的近况。”
原来如此，还有这样一个城邦外组织吗。
莫德特暗自点了点头。
凡德尼兰城邦由于凡德尼兰的“异端邪说”而一直遭到帝国与王国的打压和排挤，就连日常的物资和人员交流在一年的许多时候都是困难的，所以一个跳脱包围圈的城邦外组织显然是有存在意义的。
恐怕耶露莎·弗里昂所听到的流言也是来自这个组织吧。
“（而且这样一个类似于互助会的组织，实在是符合自己老师那永远悲天悯人的形象。）”
莫德特这样想着。
不过。
“但是请恕我拒绝，我已经不再是凡德尼兰大学士的学生了，也对那城邦行政长官的位置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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